被我踩过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试着在那些高高低低的橡树间，寻觅当年橡实宝宝的影子。一棵橡树至少需要30年的时间，才能开始繁衍下一代；而当初与我一起捡拾橡实宝宝的小男孩，现在竟然要当爸爸了！

我继续在植物园里漫步，孔雀在不远处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成群的加拿大野雁在蓝天盘旋几圈后俯冲滑翔至碧绿湖心，新刈过的草坪散发剖开西瓜的清新味道……这里有太多我们图像、声音与气味的回忆。非洲有句俗谚“一座村共养一个孩子”（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而妈妈我，却拥有整座植物园来养育你和哥哥。你们是在植物园长大的孩子，这里的工作人员一路看你们长大。他们指给你们看螳螂淡褐色的卵鞘，让你们尝尝巧克力薄荷的味道，摸摸绵毛水苏软绵绵毛茸茸的叶片。你们对大自然旺盛的好奇心在植物园得到满足——也还好有园丁们，帮我回答你们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还记得我们常在植物园看到的孔雀宝宝与野鸭宝宝吗？它们跟在妈妈身边频频啄食，摇摇摆摆随着妈妈滑入水里。每年我们见证它们破壳而出，也看到它们一代又一代地跟随、模仿、成长。身为两个男孩的妈妈，我常常觉得自己好缺乏、好无知，面对你们每天层出不穷的“那是什么？”“为什么？”，我往往来不及找寻，也没有底气给出正确答案。

有时候我真羡慕这些鸟妈妈，它们体内似乎自有育儿机制，拥有内建的育儿指南。时间到了“按表操课”，孩子就自然长成，学会生存之道。有人说，我们都是当了父母才开始学习当父母。倒不是说我们没有事先去预备或做功课——这是一个教养学说瞬息万变、信息论随时更新的时代，现代父母的难题不在于“书到用时方恨少”，而是面对这些庞大复杂的学派理念，我们无所适从、无可依归，总觉得实战经验的累积永远赶不上小孩成长的速度与时代潮流的变化。

我回想我的为母之道，发现尽管自己拥有相关的学位、无穷的资源（现在有什么资料是网络上找不到的呢？），但身为新手妈妈，我还是觉得自己好逊——但也因为有这样的无力感与挫败感，我才慢慢学会谦卑；看见自己没有实力、没有本事，甚至没有耐心配养儿育女，然后开始一点一滴地体会，什么叫做“恩典够用”。

在妈妈我开始当妈妈的那个时代，或许更早些吧，“孩子是上天赐的礼物”这样的概念，已经逐渐淡薄。因为医学生物科技的发达、性平运动的兴起，以及女性自觉意识的提升，养儿育女的权利与义务，对女人来说，似乎不再那么绝对。不单如此，“父亲”这个职分也逐渐被稀释，甚至被边缘化。

在你的童年时代，社会家庭结构早已起了巨大改变。我们居住的美国，由已婚夫妇、未成年子女组成的“核心家庭”只占不到全国人口的45%，而且是全世界单亲家庭儿童比例最高的国家。很多孩子的童年，父亲的角色是缺席的。从过去无上权威的“一家之主”，到“赚钱养家的长期饭票”，到“提供精子的工具人”——千百年来，人们歌颂母爱、推崇母爱，无论是萱草还是康乃馨，母亲的芬芳历久弥新，但父亲的价值似乎每况愈下。“父权”好像也不觉变成压迫“女权”的代名词，与“大男人主义”画上等号，是封建时代歧视贬抑女性的过时名词。

虽然这个世界很乱，乱到让很多人不敢、不愿意生小孩。虽然这个世代很彷徨，彷徨到就算有了孩子，也没有心去学习如何教养他们、陪伴他们一起成长。虽然世界这么乱、人心如此彷徨，但还好我们有信仰。我们的信仰会带给我们亮光，只要有光，黑暗就不再是黑暗，我们也就不用再怕黑了！

亲爱的孩子，尽管这个世界可能逐渐走向“无父时代”，越来越多男人把自己当成是养儿育女的局外人；但你仍然可以不一样，“不要效法这个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你仍然可以怀着期待的心来领受“孩子”这份礼物，带着信心，去学习成为一个经得起考验的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