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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嘉:生命的香气——读张晓风新书《麝过春山草自香》| 文艺欣赏

作者:刘嘉

张晓风新书《麝过春山草自香》你看了吗?本文作者已先睹为快并乐于分享,我们不妨跟随一览,先了解纲要。

文艺欣赏

读张晓风的散文,常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文字之美带来的愉悦感。她的最新散文集《麝过春山草自香》让人喜不自禁,整本读下来,有畅快淋漓之感;等到闲暇时,再去读一遍,还是读得津津有味。

书名很有意思,自带一种香气,出自晚唐诗人许浑的《题崔处士山居》。公麝为吸引母麝,身上会放香,而那种香气会存留在它途经的草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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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过春山草自香》,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该书分为四辑,作者的文字功力之深,尤其是对古文的精通令人艳羡。许多惟妙惟肖的文字,已隐遁于现代人的视线之外,作者像一位迫切抢救文物的考古学者,想挽回文字之美。她以细腻的文笔讲述古时文字的用法,去揭秘喧嚣世界遮蔽下文字原本的“皮肉筋骨”,如作者自称的那样,她是一位爱摆“无一字无来历”的教授。她对文字的解读,生动、活泼、有趣。真是让人长见识。

比如,“舞”字的甲骨文是“人”在跳舞。古时,小孩上学就需要习舞,跳舞是人的天性;而如今,“跳舞,是人类几乎要失传而动物尚懂得的美学”。作者不忘提醒,未来的人们“少玩手机多起舞”。她还提到“趋”字,“古代的一种礼节,以碎步疾行表示敬意”。于是推测这个动作至少东周已有,而如今已经断绝。当然,作者无意让现代人恢复这个表示敬意的动作,做一下普及也是好的。

一些在今天看来再平常不过的汉字,在作者的解读下,让人眼前一亮。比如“明”字的古义,远比我们今人想象得丰富。她提到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行书都有写成“囧”加“月”的字体,而“囧”字的古义有“窗”和“通明”的意思,经过一番追本溯源,作者更愿意把“明”理解为“暗夜,阒黑,升起一轮月亮,我刚好有一扇窗,小小的,高高的,甚至是天窗。月光投入,我于是有了一小块光明,只有半席大,只容一个人抱膝坐在光中。这时,如果有一本已经读熟了的大字诗卷,就可以在月下展读……”于作者而言,这种“黑暗中幽微的烛照”的“明”远比“光灿夺目、光明万丈”的“明”更美。

因为对古典文学的热爱,作者还曾长时间浸泡在古文里,被古文的美所熏陶。然而,古典文字之美在粗制滥造的网络快餐文化中已然消失,且与今天的时代发生了断裂,所以美的文字受到轻慢。

作为读者,不禁感慨:文字的美被忽视了。一些信徒谈到传统的文化、文学,便一脸不屑,觉得传统里的东西都是糟粕,不值一提。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认知,都不应当对文字本身有什么偏见。文字本身是美的,是造物主借着人的智慧创造的。倘若我们用美的文字,去承载生命之道,岂不是更美?如果对待文字,非黑即白,随意丢弃,就容易错过文字的祝福。

晓风煮字,用心精炼。她也谈到,华人对羊这种动物的爱。“不单人吃羊,人也拿羊去祭神,羊是最乖的牺牲品。”在中国文字里,有许多跟羊有关的字眼,包括:“羊大为美”,“義(义)”是“羊加我”,“善”是“羊加言”……这些美善的字义真好。

作者还提及信仰的层面。“在基督教信仰里,耶稣也被称为‘羔羊’,羔羊代表驯顺无我,居然和我们《公羊传》里‘执之不鸣,杀之不号’所形容的一模一样,羊简直天生就该作为献祭给神明的圣物。”不由得想到,那真正美善的、为义的馨香祭物。

作者热爱自然,就连“森林”二字的写法,也让她欢喜。一个是“二木”,一个是“三木”。她写道:“上帝是先造森林,才造人的。”她还打趣说,有朝一日,自己成了“地球球长”,她的第一道政令便是,要求每人每年种一棵树。“这世界最需要的东西不是打仗,不是革命,不是石油,而是——树。”在她看来,人类一直在依靠树资源存活,而滥用树资源,导致森林和高山被毁,动物失去寄居地,所以要求人种一棵树并不过分。保护树,就是保护自然。

作者还追本“树”源,写道:“话说上帝造人,可不是乱来的,他必须先造时间、空间,让人类可以身心安顿。然后他造日月,作为舞台灯光。造万物,如金木水火土,算是舞台的布景和道具。他造伊甸园,算是演出剧场。此外,还有重要配角,那是动物、植物或者矿物……戏要好,演出要精彩,主角必须和配角密切合作。主角要懂得飞扬之际须自敛,艳射之际有卑抑。太欺负配角,太抢戏,绝对不会串成一场好戏。然而我们人类却让生物快速死绝灭尽,让原始森林如遭天火,一座座变成焦土,然后变成水泥堡。”她为我们现代人因愚蠢伤害上帝的造物而难过。

最后一辑中,作者变身为环保达人,倾力呼吁动物保护。她写熊、蛇、鹿、水獭、穿山甲……她为动物们发声,因为它们也是被造物。书中写到台湾不少已经消失的动物,这是人加给大自然的酷刑。贪婪成了现代人的毒品,让人疯狂、忘形。作者呼吁道:“人于他人要常存感激心和负疚感,这样才会去善待别人。对动物,也当如此。要知道,它们是上天注定的,要和我们一起好好承受天恩地惠的伙伴啊!”我之所以对这句话印象深刻,是因为作者道出了造物主让人管理和看守地球的神圣使命。

无论是对保护自然的呼吁,还是对古文字的“说文解字”,都显出作者对“创造”之美的热爱。

书中说到与信仰有关的内容,读起来格外亲切。书中特别谈到一位有“香气”的牧者。作者有次去泰国探访一个山里的戒毒机构,在那里遇到一位帮助人戒毒的牧者。她写道:“黄牧师自己也曾是吸毒之人,现在却洗心革面,成了牧师,助人戒毒。”由此想到,作者的爱人林治平教授主编的《宇宙光》,曾是我喜爱的刊物,我在里面读到过不少携带生命香气的人,给活在底层没有盼望的人带去祝福的故事。

作者也愿意成为散发香气的小草:“当巨大的美好经过,我甚愿亦因而熏染到一缕馨香。”生命有香气的人,内心涌流着活水,她有一种心里燃烧的迫切感,对人呼喊,那些真的善的美的,都值得人们去寻求。可惜的是,各种物质的需求勾起人心中密密麻麻的欲望,使这个世界越来越成为一个失真失善失美的世界。

在城市化引发重重危机的今天,作者渴望回到最初的伊甸之美。尽管难以复原,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做世界的修复者、和好者,做一束照亮黑暗的光源。

透过新书《麝过春山草自香》,我看到作者的生命经历一如既往地丰富,并能够自如地讲述自己的人生故事。更庆幸的是,已临耄耋之年的她,还没准备封笔。在书后记中,作者写道:“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岁,但只要有一口气在,我还是会把我自己好好地呈现出来。”

作者在书中提到,自己立志过一种简朴的生活,她曾祈求说:帮帮我,在我的余生中,让我有办法去过“志愿清贫”的生活。这种生活不是与世隔绝,只为自己好的深山生活;而是愿意舍己牺牲,活出生命的香气,带着对盼望的渴念,欢然奔路。看似生命的巅峰已过,生命黯然退场,眼前走的是下坡路,实则,越活越有生命的喜乐和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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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可以如此爱

刘嘉

曾为老师,多年前深受《在永世里抛掷一个身影》一书的影响,开始思考讲台与书桌的服侍。目前委身教会牧养和文字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