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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是大梦一场

作者:语聆

一句句“怎么办”贯穿瓦依那与任素汐合唱的歌曲《大梦》,展现国人每个人生阶段所面临的现实与挑战。面对如此多的“怎么办”,信心可以怎样超越和呈现呢?

去年夏天,瓦依那乐队与任素汐合唱的一首《大梦》在网上爆红,这首歌最初在大陆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中唱响。长达九分钟的歌曲,以朴素的歌词浓缩许多中国人的一生。一句句“怎么办”贯穿整首歌,展现从6岁到88岁,每一个人生阶段所面临的现实与挑战,让听者为之动容。

作词者十八在歌词里问道:“过往的执念,过往如云烟,太多的风景,没人全看清,放不下,怎圆满?如果生命只是大梦一场,你会怎么办?”

对有信仰的人而言,人生当然不是大梦一场;而面对不同的人生阶段,信心以何种样貌呈现,让其迎接挑战时,用不同于常人的眼光面对呢?

雅各来美国时才11岁,妹妹玛丽9岁。1984年爸妈在家乡辞去工作,带着退休金$2000,一双儿女,四口皮箱,来到洛杉矶。与其他华人移民家庭一样,雅各与玛丽必须在短时间内迅速适应环境,学好英文,融入美国主流文化。

说着破英文的爸爸,一家一家敲门求职,终于在离家十分钟车程的超市找到一份装货员的工作,勉强维持家计。

现实虽残酷,但是也拉近一家人彼此的距离。每晚上床前,爸妈会牵着雅各和玛丽的手,一起跪在床前祷告。

透过爸爸表哥的介绍,一个月内他们就找到华人教会。第一次上青少年英文主日学,下课后雅各问妈妈:“这班程度太浅了,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参加国语堂的主日学吗?”从此,他成为成人主日学班上最年轻的成员。从小圣经故事听得滚瓜烂熟的雅各,举止比一般青少年稳重,教会姐妹给他“小牧师”的称号。

加入教会后不久,他便与年长的弟兄们参加主日崇拜的招待培训。另一位当初与他一同接受培训的施弟兄,不久前刚以96岁高龄回到天家。这份服侍雅各从11岁开始参与,直到去年生病才暂停下来。

“做招待,我很开心。有新人来,一个握手,一个微笑,可以把人带进教会,是多大的神迹,多大的见证啊!”

小时候的雅各害羞内向,家里每次有客人上门,他总是躲到房间里。他说上帝借着教会的服事开了他的心,改变他的个性。

出生于鼓浪屿,雅各的童年回忆如同电影画面般。整个岛只有三千多人,一所小学、一家布店(外公外婆开的)、一所初中、一所高中、一间教会。左邻右舍都认识,岛上到现在没有车子,他们习惯走路去教会、探访朋友。外公外婆在岛上是响当当的人物,因此雅各小心翼翼从不敢乱来,“一犯错,全岛的人都知道!”

当时家里有“海外”关系,阿姨在香港,叔叔在美国,所以从小家里就有啤酒可以喝,经济条件优渥。岛上一般人早餐吃稀饭,他们家吃面包,上面涂一层从香港进口的牛油,身上穿戴的全是进口货。祖父母都敬拜上帝。

雅各与玛丽两人的中文名字基荣与基爱都是祖母取的,“她说我们家世世代代都要事奉主,有基督的荣耀与基督的爱在这个家里。”雅各引以为傲地解释。

毕了业出校门后,雅各老老实实地打工,每一份工作他都全力以赴,“从来不缺席、不迟到,公司需要加班人手时,他永远第一个报名,所以老板很喜欢他。”玛丽形容哥哥像头牛一样,任劳任怨。

40岁,雅各迎来人生第一段感情,平静的心湖掀起阵阵涟漪,他认为这是上帝为他预备一同承受生命之恩的女人。在家人及教会朋友的祝福下,小两口在短时间内便仓促成婚,有了小宝宝,并以旧约里的拉结为女儿取名。可惜这段婚姻迅速变质,在种种让人不堪的因素下,雅各忍痛割舍,一场离婚官司打了近五年,筋疲力尽。

去年九月雅各突然觉得全身无力、疲倦,跟公司请假,在床上躺了一星期。玛丽拖着他去北岭医院看医生,所有检查结果都正常。回到家他继续卧床一周。整整两星期,玛丽天天要逼着哥哥下床走路;虽然走不动,但她逼着他走。

十一月,雅各不仅走路渐渐失去平衡,有时候犯糊涂,不记得某些事情。

“我第一次有这个念头: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死!”玛丽说。

十二月,雅各走路跌倒,无法如厕。凌晨五点钟,玛丽再度开车载哥哥到离家最近的医院急诊室。

“如果我是你,我会直接载他去UCLA医院,跟他们说过去两个半月,我们看尽所有医生,都查不出原因,但是病情一天天恶化,请你们务必给他一个诊断。”医生慎重地建议玛丽。

身上连着尿袋的雅各,被妹妹一路载到UCLA医院。当时还是新冠病毒肆虐期间,他们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等了8个钟头才见到医生。

三天后诊断书出炉,雅各罹患一种罕见的球菌性脑膜炎(Coccimeningitis)。为了防止脑部积水,医生立刻为他动手术,在脑部置入一个分流器(shunt,一个空心管,帮助脑脊髓液排入体内其他位置,重新被吸收)。两个多月来在雾中行走,终于出现曙光。无论如何,有了正确诊断,总是让人安心。

怎么会罹患脑膜炎?病源如何借由空气传染进到脑子里,影响到神经,导致发炎?过往的伤与痛、沮丧与迷惘席卷而来。雅各面对这个诊断,起初无法置信,他一个从未生病、不看医生、饮食作息正常,活到50岁的人,怎么会得这种病?

人生上半场虽从未意气风发,大放异彩,但至少经历沉潜学习阶段,正当事业与生活稳定下来,摩拳擦掌预备向下半场出发时,生命却突然闯进怪客,怎么办?

“忽然间我的生活秩序完全变了:喝一杯水、小便,都需要旁人帮忙,我像一个废人。”雅各笑着说,“生活天翻地覆,整个人生没了,我一点钱都不能赚了,我什么事都不能做。在医院里,护士每天要帮我脱衣服,之前从来没有人碰过我的衣服。我好像一只猪,任人宰割。我像纸老虎,人家一戳就破,完全没用了。”

前三个月,雅各问了上帝好多为什么?是他做错什么事,得罪了神?一次次在上帝面前痛哭流涕、迫切探求,从美国到中国,到处都有牧师与主内肢体替他代祷守望。

出院后回家的复健之路遥远漫长。起初每个晚上他都睡不着觉,心中忧伤,前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爱,没有任何依靠,常常抱着妈妈一起流泪祷告!”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但对雅各来说,每个早晨都是一个挣扎:“要get up(起来)或者give up(放弃)?感谢上帝总是让我选择get up!”

妹妹玛丽说,雅各经常半夜被胃酸(因为每天要吃7-8种药)、抽筋或者无法如厕折腾得疼痛不堪。他的第一反应总是向上帝求告,而不是让人带他上急诊室。他真心相信自己的呼吸动作存留都在乎、仰赖上帝。

他行经死荫幽谷时,怎么办?

使徒保罗的话成为他心底的那束光。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至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打倒了,却不至死亡。”(哥林多后书4:8-9)

病痛时,雅各小时候熟读的圣经人物,一个个浮现在他眼前,“雅各在雅博渡口看见神,就成了以色列;基甸看见神,懦夫变成了勇士;多马看见主,疑惑变成了忠实。”这些人跳出来成为他的心灵导师,让他更愿意贴近上帝,驱使他向前看。

发病至今已经一年,雅各从无法走路到如今可以靠着拐杖慢慢走。曾经每天要同时吃七八种药,如今已经减为一种。公司要他专心养病,随时欢迎他回来上班。现在他每周一三五自己坐车到复健中心,周二周四到一位刚恸失妻子的退休弟兄家,一边看他打网球,一边自己做复健,之后两人一起简短祷告灵修。

在病痛中,有限的他仍愿付出、代祷、鼓励、陪伴。基督之爱不正是建立在生命连结的基础上吗?

“虽然生命中有诸多黑暗让人怀疑不安,”作家莫非在《祂的手荫下》一文中写道,“但在神的手荫下却可活出深刻的生命,胜过阳光明媚。”

人或许穷其一生都无法识透病痛与死亡的奥秘,但是我看见雅各的生命厚度在上帝手荫下,一寸寸被拓宽;在每一个让人怀疑不安的角落里,他用信心之眼指认生命之主的同在与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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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可以如此爱

语聆

​创文公关同工,前新闻主播/记者。目前为《真爱家庭》杂志、《神国》杂志采访及撰写文章。